第一百三十章 做局_大明之风起青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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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做局

  卢飏说的有些口渴,但看朱翊钧的意思,是不会给他上茶了,于是抿了抿嘴唇,接着又道。

  “回陛下,所谓商品能否降价主要考虑两个因素,其一是成本,其二则是利润,比如陛下之前说的将利润折进去一部分用于商品降价便是用的第二种方式,但为什么不行,学生之前也说了。”

  “如今便是从第一种方式考量降价,那便是先降低成本,比如原本印刷一本书,需要两钱银子的成本,如今成本降低到了一钱,那自然可以降价。”

  卢飏说到这里顿了顿,朱翊钧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其停下了,接着便问:“那如何降低成本呢。”

  卢飏闻言心道:我啰里啰嗦说了半天,就等着你问这个了。

  “回陛下,要降低成本首先得了解成本的构成,比如雇工的奉银、雕刻活字所用的费用、油墨等等,但这些其实都是固定了,并不好降低,给雇工奉银少了,人家便不会来了,雕刻活字所用的费用、油墨也是实实在在的银钱,想降低也不大可能。”

  “靠这些方式降低成本确实很难,因为若是容易,大明书商千万,也不至于到现在书本的成本还是如此之高了。”

  见卢飏说了半天,依然没说如何降低成本,但朱翊钧自然知道卢飏说了这么多,当是抛砖引玉,后面自然有奇论,便也不着急,坐在御案后面品茶。

  果不其然,随后卢飏话锋一转,接着又道。

  “但我们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成本,看固定时间的投入和产出比,所谓固定时间,比如说是一天,投入便是人工、油墨,雕版这些,产出则是印制多少书。”

  朱翊钧闻言,立时眼前一亮,成本利润的角度他自然知道,但固定时间的投入产出比这个观点却很新奇,随后便放下茶盏,调整了一下坐姿,静待卢飏的大论。

  “若是别的书商一天的时间,雇佣十个工人,印刷了一百本书,而咱们国子监一天的时间,同样雇佣了十个工人,但是印刷了二十本书,这成本岂不是降低了。”

  朱翊钧闻言,抚须点头,心道还确实如此,一旁的刘宗周也是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卢飏的这个角度新奇,但却说得明白。

  “同样的人工,一天多印刷了十本书,这便是间接降低了成本,这便是提高效率。”

  “何为效率?”

  卢飏说的起劲,一不小心把效率这个现代词汇蹦了出来。

  “回陛下,效者,尽力,功用也,《淮南子》中有效亦大矣,苏洵《六国论》中有用兵之效,皆是取尽力和功用之意,而率,则有多少之意,所谓效率便是尽力所做,最后得了多少的意思,少卿,你可是这个意思?”

  见卢飏有些抓耳挠腮的想这两个字的释义,刘宗周看不过便帮着解释了。

  “哈哈,启动先生大才,朕是佩服,卢生以后还得向你老师多请教才行。”

  卢飏闻言,自然应允不觉。

  “那如何让同样数量的雇工在同样的时间内多产出呢?”

  朱翊钧还是第一次与人如此正经的讨论商贾生产经营的事,这些事自然要比那些四书五经有意思的多,朱翊钧也很感兴趣,便又接着问道。

  而卢飏也正等着朱翊钧这样问呢,他一步步诱导朱翊钧目的就是为了向朱翊钧宣扬接下来的话。

  “回陛下,如何提高效率,其实有多种方式。”

  见刘宗周将效率这现代词汇用古语解释的很好,卢飏便觉定以后便要将这个词带到大明来了。

  “提高效率,可以从改进印刷的工艺或者提高雇工的熟练程度方面来入手,比如前朝有个匠人叫毕昇,弄出了胶泥活字和木板活字,舍弃之前一版一雕刻的印刷术,让这些雕刻的字活动起来,一本书的常用字就是那些,印完一页,便将那些活动的雕刻字只要重新排版就好,不用再行雕刻,这便大大提高了效率,所以宋朝时,书籍便较唐朝便宜了不好少,书籍便宜了,识字的人便多了,所以宋朝便出了那么许多大家。”

  卢飏旁敲侧击,一步步将朱翊钧的思想往科技兴邦的方面引导。

  “哦,你说的那个毕昇,朕也听说过,是不是宋朝沈存中(沈括)编印的那本《梦溪笔谈》中的人物。”

  卢飏闻言一惊,想不到《梦溪笔谈》这本书朱翊钧竟然也看过,心中惊喜,随后便道:“陛下学究天人,学生佩服。”

  “哈哈,你小小年纪到学会了拍马屁,你们读到那些书,朕也读过,朕小时候可是被张相公逼着读了不少书的。”

  说到张相公三个字,朱翊钧明显神情一滞,卢飏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却也不动声色。

  当然卢飏更欣慰的是朱翊钧竟然读过这类所谓的杂书,而且在他那个年代,这本书竟然还在华夏失传了,是建国后才从国外引进回来。

  明朝科技文化昌明,不仅前朝历代的古本书籍都得到了很好的传承,而且还在不断发扬光大,文学、科技类的著作层出不穷,但到了清朝,中华大地传承数千年的古本、典籍、科技、文明,却被一股脑的给禁没了,文化凋敝,科技退后,百姓愚昧,险些又回到了奴隶社会,卢飏每每思之,常心痛不已。

  但对于卢飏的惊奇,刘宗周却淡定的很,这时代的知识分子不光看《梦溪笔谈》这类的书籍,还有好多文人同好聚会研究这些东西呢,比如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徐光启,当年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便常召集京师的同好聚会,研究他那泰西之法,刘宗周受邀也去过几次。

  宫廷之中自然也概不能外,据说太子朱常洛的长子朱由校闲暇便喜欢研究木作之法,皇上和太子也并不以为意。

  如今的大明,从皇帝到百姓,那可是开明着呢。

  不过,刘宗周看卢飏有些新奇的样子,颇有些不解,看本《梦溪笔谈》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家中便有一本,家里的小子也常拿来看看解闷。

  刘宗周自然不知道卢飏的心思,卢飏知道明朝之后的那个晦暗的时代,自然对此时开明的君臣感到欣慰。

  “你是说,让工匠也学那前朝的毕昇,再改进一下印书的方法?”

  朱翊钧接着又问。

  “正是如此,若是有工匠再将这印书之法简化一些,那自然也是提高效率,成本自然也能降低了,当然这也不容易,毕竟数百年才出了一个毕昇,但我觉得,咱大明的工匠也不比前宋差,只要向着这个方向努力,改进工艺也是早晚的事。”

  卢飏今日面圣,早就在肚子里面打好了腹稿,为的就是借这个机会,向皇帝阐述科技工艺的重要性。

  果不其然,未等卢飏再引申,朱翊钧便先上套了。

  “按照卢升这个投入产出的说法,若是套用在大明的耕地上,岂不是也能用,同样一亩田,原本可以打两石粮食,若是改进耕作之法,是不是可以打三石,甚至四石粮食。”

  朱翊钧被卢飏领着转了半天,出乎卢飏的意料,不仅理解了改进生产工艺的重要性,甚至都会引申了,而且直接引申到农业上面去了。

  其实这也不是朱翊钧多么聪慧,主要是最近这段时间朝廷缺粮缺的紧,便有人上疏提了这个想法,不过说的却没有卢飏这般透彻,只是说行农田水利之效,可以再北方种植水稻,水稻亩产比小麦高。

  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徐光启,此时他正在天津改河道滩涂,造良田种水稻,而且已经有了一点成效。

  卢飏闻言欣喜,但是因为怕被朱翊钧看出来是自己在下套,闻言便装的有些迟疑。

  但是刘宗周却没有卢飏这些弯弯绕,此时他也明白了改进工艺、提高效率的重要性,又听见万历皇帝说改进农田水利之法,提高粮食亩产,不觉心中大喜。

  古代知识分子普遍有一个历史惯性,那便是极为重视农业,若是一个地方官开垦荒地,劝民耕作,那便是好官。

  所以刘宗周听到皇帝皇帝说到提高粮食亩产,便上前一步躬身赞道:“陛下牢记民之根本,此乃天下之幸。”

  刘宗周这句话其实也是拍马屁,跟卢飏之前那句也没什么差别,但是刘宗周拍马屁是发自内心的,而且自己也不认识是拍马屁,而是在劝皇帝爱民,所以神情异常公瑾,反倒弄得朱翊钧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启动先生真是教了一个好学生,今日听了卢生一席话,真是令朕茅塞顿开,之前徐光启上疏也说了此事,但不如卢生说的清楚,弄得朕云里雾里的,不过今日有了卢生的解释,朕也明白徐光启的意思了,这是好事,朕自然支持。”

  朱翊钧抚掌大笑,看卢飏是越看越喜欢。

  其实徐光启除了数学家、天文学家的头衔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农业学家,而且还不时空谈的那种,自万历四十年后,因为国本之争的事,徐光启愤而弃官。

  但是徐光启跟高攀龙邹元标那些东林党人不同,辞官后并没有回乡讲学,跟着东林党搞在野党争,而是一头扎向了天津,在海河边的滩涂地带开垦荒地,准备实验他在北方种植水稻的想法。

  此时已经有五年了,原来的滩涂地已经有了千亩稻田,徐光启大喜,于是给万历上疏说可以在北方的滩涂地带开垦荒地,兴修水利,种植水稻,徐光启的奏疏中还说,水稻好,水稻比小麦亩产高。

  朱翊钧见卢飏有些不明所以,以为他不明白,便将徐光启的奏疏给卢飏看了。

  其实卢飏只是装傻充愣,免得被朱翊钧看出来是他刻意将朱翊钧带到这农田水利上来的。

  卢飏看了徐光启的奏疏后,心里有了底,便接着对朱翊钧道:“徐詹事有大才,小子不如也,不过小子认为想要提高粮食亩产,也不光是种植水稻这个方法。”

  卢飏这句话说完,这次不光刘宗周和朱翊钧侧目,连带着一边侍立伺候的李恩也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在古代封建社会,粮食是天大的事,能让天下百姓都能吃的饱饭,那便是盛世了,所以此时一听卢飏说还有粮食增产的法子,便都提起了兴趣。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卢飏有些自得,心道转了一大圈,终于到了关键之处,随后便朗声道。

  “回陛下,徐詹事在北方推广水稻的方法固然是好,但也有限制,比如水稻种植必须有水,但北方又不比南方,如天津卫海河畔的那般地方,其实在北方并不多,北方大部分田地其实旱田。”

  卢飏说到这里,朱翊钧听了也是频频点头,他当时看徐光启的奏章也觉得不错,但转念一想,实用性却并不大,北方都是旱田,哪里中得了水稻,即使开垦滩涂,又能开垦多少。

  不过此时听卢飏的意思,似乎还有别的法子,便不多言语,等着卢飏的高论。

  “在北方,这旱田就只能种麦粟(小米)黍(大豆)之类的作物,这些作物确实不如水稻高产,但因为北方大部分耕田皆少水,便也只能种这些。”

  刘宗周听卢飏说的有些着急,咋说了半日还不说如何让北方旱田增产的事,但是圣上面前他也不敢放肆,只得拿眼睛瞟看卢飏,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卢飏眼观六路,自然收到了刘老师的信号,接着便道。

  “但学生知道,南方水田高产不仅是种植水稻的缘故,还有淮水以南的地方,水田都是一年种植两季水稻的,而北方无论是种麦,种粟还是种黍,都只能种植一季,这亩产当然赶不上南方的水田了。”

  “而学生今日所要说的便是,除了徐詹事讲的兴修水利之外,还要将这北方旱田也改成一年收两季,那粮食的亩产自然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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