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事_定我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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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事

  这边步六孤辰瞄了李长明几眼,方试着劝道:“殿下日后还是敛着些,毕竟……”

  “毕竟是太后亲戚。”李长明轻哼一声。

  步六孤辰被噎了一下,兀自叹息。微微抬头见天边红霞渐散,快入夜了。

  没记错的话,李长明去的时候,是前日清晨。本以为他要再过两日才会回来,不料他却提前了许多。这么短的时间,一来一回,把周边地形情势摸个干净,光是想想都觉得累。

  步六孤辰移了话茬,道:“殿下是刚回来?”

  李长明道:“是啊,一回来就见那小子给我找不痛快。”

  难怪……堂堂王爷,向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事事亲力亲为。自己带兵出去侦查,疲累之下一回来就看到别人立金帐,这没点火气说不过去。

  “让他送些物资,给我晚了整整三日。光这都够我恼的了,还敢这样胡作非为!”李长明冷笑道,“也好,正愁没理由收拾他。阿辰,他要是对你怠慢了,你尽管来说,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步六孤辰看他这阴恻恻的样子,决定还是不把那位吴将军中午到了不与各位将领交接,反倒出了营地的事告诉他了。

  “殿下不必烦心这些琐事了,先去歇歇,物资之事我去办。”步六孤辰目光回到魏王面庞上,这才从那英气眉宇间发觉出明显的疲态。

  李长明摇摇头:“等等再说,先跟我回去,我要知道那群乌环人从哪儿来的。”

  还是不听劝,不过是些情报,现在听,和睡一觉再听,又能有多大差别?

  步六孤辰虽是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魏王的帅帐与普通士兵的帐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最多不过是门口多了面旗,其余的用度不会比别的将士好。

  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吴韬那金帐骄奢淫逸,与这军营格格不入。

  两人坐至沙盘前,步六孤辰正欲开口,李长明摆手道:“等人。”

  片刻后外面果然有人道:“属下独孤循,求见魏王殿下。”

  李长明道:“进来吧。”

  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行过礼后,便献上一本厚厚的文书,语中隐有雀跃之色:“殿下,属下已经查过那群乌环人。”

  他年纪尚小,喜怒难掩,满脸的欣喜把他的自信透露无疑。想来他定是觉得自己将任务完成得出色,才会如此。

  李长明接过文书笑笑,道:“说吧。”

  独孤循道:“那群东迁的乌环人统共十三万众,日前侵扰始罗的仅有三万人,人人配备弯刀马匹,护具为皮甲,马具无防护作用,是一支简陋的轻骑部队。为首之人名叫阿史德塔吉,是乌环王后之弟,在乌环统领处月、昆坚、乌垒三部,这次率部众东行非是奉乌环王之命,而是出走。以此看来,乌环王室应当是有了大变动。此前在乌兰周围只是骚扰边境小镇村庄,抢了物资就跑。但这次在始罗的乌兰重镇外扎营,是集中了所有兵力,应该是要朝乌兰进攻了。近来天气骤降,乌环人物资不足,不出七日,那边必定会有所动静。以我们的行军速度,最迟两天后就要动身,才能救援始罗。”

  李长明点点头,看向步六孤辰道:“你说吧。”

  步六孤辰道:“此次乌环人东迁,皆因乌环王五子相争,王后阿史德氏身死。阿史德塔吉带三部出走,欲拥立自己的外甥,五王子阿史那瑟珠为汗王。除塔吉所率四部外,燕支、古蕃和处密三部也已脱离乌环东迁。乌环如今还有两党,二王子和四王子已经被杀,只剩大王子和三王子分庭抗礼。塔吉带走的人,不足整个乌环的十分之一。塔吉本是阿史德部酋长之子,幼年随父亲归附乌环,十七岁开始统领处月、昆坚、乌垒三部,这次出走也是带走了这三部和契骨部族人。半年前攻破西昌国,立外甥为乌环汗王,继续东进侵扰始罗国。攻下始罗十城的几场战斗,均由塔吉亲自上阵指挥,他应是习惯自己带领族人冲锋陷阵。”

  他说着说着,便发觉少年略带诧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顿了顿继续道:“塔吉十来岁就已经在乌环以骁勇闻名,有诸多追随者。乌环人都说他是个天才一样的勇士。现在又是次次打胜仗,领着三万人就打下始罗十城,自然名望高涨,有他在乌环人必定士气大增。几次攻城,塔吉都是诱守军出城,在野外消耗城中兵力,而后攻城,十分谨慎,也敢于用险。他的部众只擅野战,强行攻城一是缺少攻城器械,二是兵力太少不敢损耗,若乌兰坚守不出,塔吉也是无计可施。塔吉部众营中防守布置,何时换岗,何时操练,何时进食,先前几仗兵力多少,具体如何打的,都已记录成册,随后差人送来。”

  李长明听完点了点头,又朝独孤循问道:“你都听到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查得够清楚了,没想到步六孤大人连自己不曾留意之事都查了个一清二楚。独孤循满面通红,道:“听到了……属下惭愧。”

  李长明微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方姓甚名谁,从前做过什么事,打过多少仗,性情如何,作息如何,喜欢怎么打,习惯怎么用人,甚至用的刀多长,穿的甲多厚,这些都是极重要的情报。便是要具细到如此,才能说知己知彼。”

  独孤循望着他连连点头,满眼都是崇敬之色:“属下受教!”

  李长明温声道:“你第一次去侦查情报,已经做得很好,不过万万不可自满,以后还要跟着步六孤大人多多学习才是。”

  “是!”独孤循备受鼓舞,又恢复了来时的轻快。

  李长明往沙盘上插上几个标记物,又同两人讨论许久,天色竟是完全黑了下来。待到烛火燃了大半,才发觉时间过去许久,便又留两人在帐中用完饭。

  “报——”此时一人在军帐门口大声道,“魏王殿下,吴将军请您赴宴!”

  李长明面上的温柔笑意顿时无踪:“赴宴?”

  “是,吴将军在军中设宴,说要犒劳将士……邀请殿下过去。”那名士兵微一思量,还是继续说了,“殿下,军中战时禁宴饮,众将士不敢前去。但吴将军这般作为,兄弟们也不敢多言。”

  “始罗如今已有十城陷落,乌兰重镇地处我大虞、始罗与塔吉三方交汇处,若乌兰再失,我大虞西北边境就受威胁。”李长明眼中神光幽暗,“这个档口在军中设宴?仗还没打,他倒是先庆起功来了。”

  步六孤辰不禁道:“成何体统!”

  李长明冷笑一声,道:“罢了,你去跟弟兄们说,尽管去,自己掂量着不误事即可。也不知那混小子带了多少私货过来,尽管去吃他的喝他的。”

  士兵一愣:“这……是!属下遵命。”

  尽管疑惑,他也还是带着这满肚子的疑惑去传达魏王殿下的命令。

  “小循,你也去吧,吃了那么久粗饭,吃点好的也没什么。反正没用军中物资。”李长明边说边翻了翻他交来的文书,翻两页确实一股困意涌上,轻轻打了个哈欠。

  帐中两人见状,都是想让他早些休息。独孤循便告了退,步六孤辰亦是起身。

  “你的那份情报,记得给我。”李长明道。

  既然说的是“记得给”,而不是“现在给”,说明魏王殿下现在不是很急。

  “好。那……属下先告退了。殿下好生歇息。”步六孤辰微微颔首,便要转身离开。

  谁知眼睛才刚刚看见帐门,后面那位王爷忽然合了文书,喊道:“不行!”

  步六孤辰回身问道:“殿下还有何事?”

  他看见李长明起来走了两步,往内里摆的床上一坐,道:“不准走!陪我!”

  步六孤辰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身为一军之长的魏王,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却怕黑怕鬼,遇到夜深了才议完事的时候,往往就要发作。然后那几个来主帅营帐内议事的倒霉鬼,多半要被留两个□□。

  是的,那么大的人了,怕到要人陪着才能睡着,实在丢脸。

  步六孤辰倒不是嫌他丢脸,而是怕他在军中丢脸……不过也是,自己晚上留宿主帅帐内,横竖丢不到魏王殿下的脸,倒是自己这名声……又要离谱上许多。

  “你过来!”李长明见他半天不动,开口命令。

  步六孤辰道:“魏王殿下,这样不好。”

  李长明呵呵一笑,双手捂耳,竟然开始耍起无赖撒起泼:“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步六孤辰道:“殿下,营中时常有些风言风语……”

  李长明依然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步六孤辰叹气道:“我还要回营写点东西。”

  李长明捂耳朵的手松了点:“在这里写,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

  步六孤辰:“你……”

  李长明突然坐直了,一改方才那小孩耍赖的模样,正色道:“寡人是一军主帅,若是今日睡不好,明日就身心欠佳指挥不好,指挥不好就打不了胜仗,打不了胜仗就是你不陪我的错!”

  步六孤辰沉默半晌,道:“好吧……”

  李长明听他答应,倒也不闹了,抓起被子就往上躺。衣不解甲的日子多了,他需要回想一下近日的战事并不吃紧,才能安心地坐起来脱盔甲。

  步六孤辰上前帮着他解那一层层的甲,道:“今晚好好睡……你几天没睡了?”

  “两个晚上没睡……吧?”李长明又是轻轻打个哈欠,索性自己不动手,等着旁人来伺候。

  步六孤辰摇摇头,把他那身甲放好,道:“好了。”

  李长明已经不太清醒,含糊地应一声就倒了下去。

  步六孤辰也脱去鞋袜,往他身边躺下。西北严寒,两个人挤一起倒是暖和些。

  “明天别人看见我大早上从你帐里出来,乱传一气,你管不管?”步六孤辰轻声道。

  李长明闭眼轻笑:“传什么?我的部下可是军纪严明,从来不妄议主帅的。”

  “不妄议主帅,可我又不是主帅。”步六孤辰叹气。

  李长明哼声道:“那我就是要人陪我啊……要不你把独孤循叫来?”

  得了吧,别毁人家小孩子清白,步六孤辰腹诽。

  他与魏王殿下少年相识,共处近十年,算是一起长大,对于殿下孩童时的事情倒也听说过些。

  一朝被蛇咬,还十年怕井绳呢。七八岁的幼童晚上安安稳稳睡着,突然从床底下冒出个人拿刀就捅,用尽力气挣扎逃跑才躲过一劫……以后就怕黑不敢一个人睡,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想到此处,步六孤辰不由得轻轻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脊背。

  “早些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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