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怀柔_缱绻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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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怀柔

  次日晨,若胭醒来,闭着眼回忆了一番昨夜乱糟糟的梦,不知做了多少个,错乱的搅在一起,场景、人物、事件都混乱不堪,唯有一点记得住,内容都是这一年多来关于梅家的记忆。

  晨光透过几重障碍,投在若胭脸上时,也将那些昏暗而迷乱的梦境照得灰飞烟灭、不留踪迹,灵台一片清明。

  可是,直到进了存寿堂,看到堂上并坐着神色复杂的国公爷与和祥郡主,以及堂下唯一到位的云归雁,若胭才恍了恍神,真正想起几桩府上的事来。

  云归雪虽然娇纵,但是每天请安却早,她就住在存寿堂旁边,离得也近,以往若胭来的时候,在台阶上就能听到她撒娇的声音,今天座位上却空空无人,若胭想起几天前一句误听到的哭喊和初夏意外得来的消息,知道云归雪是被国公爷禁了足,这等没脸面的事,自己却不好过问,只垂首装作不知。

  还有云懿钧,若胭印象中,这位长兄从未有过请安缺席的时候,这一次……怕是与柳氏母子有关,昨天自己因梅家之事晕了头,忘了问一问丫头,柳氏之事进展如何。看今天情景,云懿钧面也没露,就猜出来,他此时,应该在家庙里跪着呢,至于他衙门的事务,自有国公爷去告假。

  这两桩事都是国公爷与和祥郡主未提、若胭自个猜出的,另有一桩事,当和祥郡主缓缓道来时,若胭很是吃了一惊。

  “宸太妃前儿得了位公主,母女平安,心中大定,皇上仁怀厚德,当日就命仪官选了几个封号送去栖凤宫,由宸太妃亲定,说是要为小公主定封号、修公主府,宸太妃以为恩荣过甚,当日并未应允,谢过圣恩后,却是将那写着几个封号的匣子压住了。”

  若胭将粗浅的历史知识在心头过了一遍,自忖古往今来的公主多如过江之鲫,然得以封号的并不在多,能在出生就有封号的更是寥寥无几,更别说这么小就修建府邸的,眼下这位落地不过数日的小小“长公主”就有此殊荣,可见当今皇上的确难得仁厚,对先君遗孀与遗腹子十分厚待。

  这样一桩好事落下来,宸太妃并未欣喜失态、立时谢恩,反而留而不决,可见心思慎密,当初先帝在位时,她受尽偏宠尚能谨言慎行,不因受宠与娘家显赫而骄狂横行、争宠参政,如今丈夫已死,她更知低调内敛,唯求“安稳”度日,余下一生牵挂,只这个唯一的女儿,这是先帝的血脉,更是自己余生的依托,必定要不惜一切护她平安、为她谋一个好前程。

  于皇子而言,所谓好前程就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想要得到它,少不得走一条腥风血雨、九死一生的坎坷路,一个公主却不必如此,幼年时的安逸自在、长大后能嫁一位好驸马,就是个难得的好前程。

  要是能早早的授了封号,宫廷内外、朝野上下必定另眼相看,有那些个设陷做谋的在下手前也要掂量掂量。

  宸太妃为女多忧,心知皇恩从来是柄双刃剑,震得了某些宵小,也势必引人侧目,好处有之,坏处亦有之,自然不能头脑一热就磕头谢恩。

  若胭心里惊赞一番,耳边又听和祥郡主继续说道,“不过昨日里,皇上下朝后亲自到栖凤宫探望,又提起封号一事,言辞恳切,定会对太妃敬奉有加,对幼妹用心照料,宸太妃方择了其中一个,乃是怀柔二字。”

  “怀柔长公主,这名字很好听。”若胭含笑赞道,并不多话。

  “怀柔”二字,选的很妙,与其说是叫给公主听,不如说是叫给皇上听,提醒他为君之心当怀柔天下,其实,皇上怀不怀柔天下,与宸太妃并无太大干系,只要皇上对这个幼妹心怀柔和就足矣。

  和祥郡主也点头,“不错,这名字很好,当时我和你大伯母也正在宫中,深以为是个正正好的名字。”

  若胭淡淡附和,而后又听她说了几句宸太妃与长公主的起居琐事,这个请安就这么到此结束了,无人提及云懿钧、云归雪,那空了好些日子的云懿诺的位子更是无人问起。

  和祥郡主在微微笑着说那句“你们回去吧”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没有同往常一样询问国公爷的意见,而是温和的做了决定,似乎,隐隐有些急促,不愿再继续聊下去,要尽快打住话头。

  若胭有些纳闷,想了想,猜不出缘故,只好刹住自己的困惑。

  出了存寿堂,云归雁追上来与她同行,她刚才表现的十分沉默,因若胭想着事,也没与她多话,现在出了门,晨光初照下,才发现她脸色很是不好,疑虑中带着难过,心知是有话要说,就撇开云懿霆,与她并肩而行。

  果然走不多时,就听她郁郁问话,“若胭,这几日府里透着一股子怪气,四弟进宫这许多日子,竟一次也未回来,以往他也常进宫伴读,可是每过三两日就回府一趟,如今宸太妃坐着月子,他是外男,也不能随意出入栖凤宫,怎么反而耽搁了。”

  若胭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知道缘故,也不好与她明说,只好别扭的笑了笑,宽慰道,“前些日子因国丧之故,宫中学堂停了月余,新近才又开课,必是太傅布置作业太多,四弟只得在留下与皇子们一起功课。”

  “你说的也有道理。”云归雁点点头,又道,“七妹妹这两天也不见了,今天连请安也没来,我到的早些,问了母亲一句,倒被父亲堵回去,说是在屋里抄书,我虽疑惑,但看父亲脸色不佳,也不便多问,不知你知晓原因不。”

  当日初夏说听得国公爷放下话是“禁足”,这抄书一事未曾提及,不过想一想也不奇怪,既然关在房中不能出来,总要有些事情打发时间,这抄书是最常见的一种,记得在梅家做女儿时,梅家恩最常施的惩罚就是“回去抄《女诫》”,云归雪今日有此一劫,原因就是不知羞耻、主动求嫁,国公爷生了气,罚她抄书也在情理,只怕正如自己所猜,抄的也是《女诫》。

  若胭摇摇头,“许是七妹妹顽皮,惹了父亲动怒,不过父亲向来疼爱她,想来一会就没事了。”

  云归雁想了想,点头,这回却默默走了好一段路,眼见快到瑾之门口,才止了脚步,将酝酿许久的话说来,“大哥……大哥他……,我这几天尽顾着自己的事,多数时间不在府里,昨儿晚上才听说有个柳氏,还带了个孩子,是大哥的。”

  这个事的开头,若胭最清楚不过,但是发展到什么阶段,却不知情,今天早上也不见国公爷和和祥郡主提半个字,好似府里压根没有这回事,甚至压根没有云懿钧这个人,不过看脸色,国公爷眉眼间的隐隐怒色,应该是为着这事,若胭猜想,这事毕竟重大,国公爷不能一日之间定下,必定要查一查柳氏母子的底细再定夺,柳氏自称祖籍苏州,说不得还要派人往苏州去一趟核实人口,这也需要时日,这段时间,柳氏母子应是平安。

  不过,云懿钧就难保平安了,出了这个事,被人家有鼻子有眼的找上门来,国公爷饶是没有定案,只怕心里也信了□□成,不罚他一罚,难平怒气。

  “大哥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真相究竟如何,还要等父亲查实后才知,父亲素来公允,此时必定是非分明,我们都不要先乱了心思。”若胭徐徐宽慰,颇有些嫂嫂的风范,说完后,她才恍然自笑,这话看似对云归雁说,其实也是安得自己的心。

  回到瑾之,将早上这几件事回味一遍,最后又落在新得封号的长公主身上,怀柔虽然年幼,按辈份也是长公主,且是一位身份、地位皆不同常人的长公主,生母是太妃,是先帝的宠妃,外祖是赫赫显臣,自己一出生就恩荣冠顶,在一众生于帝王家的女子中,也算得个有福的,只是若胭觉得,怀柔最大的福气就是她的女儿身,她若生为男孩,固然皇上也会予一个亲王之封,却必定严加提防,以防后患,说不准年纪轻轻就会发往远封之地,只因她是个女孩儿,皇上才觉得,最多不过一副嫁妆打发,不但能彰显自己的仁德,还可借此向云家施恩,将云家紧紧攥在手中,等到十几年后选驸马,又是一张好牌,所以说,这个幼妹,实在是他手中一颗好棋子,光是一个封号和一个公主府,还不足以体现他的胸怀和善意,必定还会有后续的恩德。

  “你在想什么?”云懿霆见她一口粥含在嘴里半天没咽下,一脸沉静深思神色,不由轻问。

  若胭想起他与皇上自幼长大,要说猜皇上心思,自己绝对猜不过他,索性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云懿霆深深看定她,唇角笑意荡漾,缓缓道,“你想的有道理,其实,帝王家的心思,就是这般,棋子么,有用则用,无用则弃,如你所言,怀柔有福,生为女子,这一生可保安稳,若是男子,有云家相护,虽不至于凶险,总比不得女子安逸,不过,现在这位皇上也算得位仁君,除了上位前有赵乾有过生死较量,对其他几位幼弟都还不错,国丧过后大行封赏,几位弟、妹都收获丰厚,即便往先有过过节的,也未看轻,就连那位太后,也依然安住在慈宁宫。

  若胭笑了笑,不置可否,皇上仁与不仁,初登基时看不出几分,他现在位置还坐稳当,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时间长了,待朝中大权都收归掌心,到时候再仁慈,才算真的仁慈。

  至于那位害死他生母的皇太后,他即便有千刀万剐之心,也不能把她怎样,一则当年旧案太久,人证物证都难找齐,二则她终究是先帝发妻、自己嫡母,一上位就拿这么个大人物开刀,很有可能引发局势动荡,因小失大。

  相反,让她活着,才真正有的是机会令她生不如死。

  若胭暗自沉吟,却愕然听云懿霆在一旁不徐不疾的把自己心中所想完完整整说了出来,不觉瞠目结舌。

  云懿霆猜透她心思,笑看她一眼,接着又道,“将来变故如何,谁也难说,天下之事,无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算计得太长远,反而无益,只说眼前境况,与怀柔、与云家都算稳妥。”

  若胭展颜而笑,“自然,有父亲和大伯父庇护,公主一生长乐。”

  云懿霆笑而不语。

  若胭说完,却也敛了敛笑容。

  “又想到什么?”云懿霆以手支颚,微扬剑眉,饶有兴趣的笑问。

  若胭欲语又止,沉吟片刻,方带了些忐忑道,“古来君威不可测,富贵难长久,云家如今如日中天,盛威盖朝野,可有想过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我觉得,还是要想个法子,滗一滗上面的浮沫,留出些缓和之地来,方可长长久久,绵延子孙。”

  听罢此语,云懿霆面上闲适逸散之色收去,顿显肃谨之态,目光深沉如千年幽潭,凝视若胭,默然片刻,又从那深潭之中澎湃起湛湛浪头,和着满天的星斗,一倾而来。

  “我一向知你不同旁人,不想你竟有这个思虑,我始料未及。”声音沉沉缓缓,如深海静流,妥妥的将若胭淹没。

  若胭原本怕他多心,疑自己诅咒云家,但看他神色深重,语气中颇有些赞赏之意,心头落下一块巨石,却也不好再说。

  云懿霆却似乎来了兴趣,端肃的脸上又显出一抹笑意,挨着她坐近,鼓励道,“你接着说,我也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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