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0章 宫里宫外(廿三)父与子_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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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0章 宫里宫外(廿三)父与子

  第1990章宫里宫外(廿三)父与子

  高渊在日新楼中是有单独的居住和作息区的,一共有二十多间大小房间。其中包括卧室两间、书房两间、会客室一间、书童房一间、侍女房一间、娱乐室一间、音乐室一间、画室一间等等。

  之所以卧室和书房有两间,这是内务部的安排,说是为了让大少爷不要总在同一间卧室就寝,可以提高安保层级。开玩笑的说,这比高务实这个当爹的待遇还好,因为高务实自己的卧室是他和黄芷汀共享的,只有一间。

  只不过,高务实未必一定在这间卧室休息,毕竟几位妾室都有自己的房间,且同样都配套着侍女房、书房、乐室、画室之类。

  高务实在修建日新楼之前,就有了见心斋别院的白玉楼。那是一处很类似法国王室枫丹白露宫的建筑群,建筑规模和占地面积都很大。

  后来修建日新楼时,则是以他原先在京师的府邸为基础,加上成国公朱应桢将原属于他在尚书高府以北的两处宅子卖给高务实而建成。

  虽然三个宅子加在一块儿,在京城之中算是占地面积相当可观了,但到底还是比不得城外香山的白玉楼建筑群,因此楼前的广场、周边的花园什么的,也就都小了不少。

  只是,楼宇主体依旧有些欧式宫殿范,不过细节上加入了很多大明的元素,同时去掉了天主教建筑方面的很多宗教色彩。

  总之,高渊所住的那个“角落”,很大程度上可以看做自成一体。既不完全脱离日新楼主体,又不完全嵌入其中,更像是从主体建筑延伸出来的一个单独部分。

  高务实过去的时候,由主楼部分走到“副楼”部分时,过道上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侍女,她二人见到老爷前来,显然颇为惊讶,立刻跪倒准备开口说“见过老爷”之类的话。

  高务实立刻伸手制止,小声问道:“大少爷还没就寝?”

  “是,老爷。”两位侍女同时小声回答,其中左手那名侍女还补充道:“大少爷今晚带了好些文书回房。”

  文书?高务实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然后举步往高渊房间而去。

  从刚才高务实在外面看到的灯光判断,高渊此刻在他的南卧。这间卧室连通着一间书房,高务实估计他早前可能是带着文书去了书房,后来才回到卧室的。

  走到卧室门口,高务实敲了敲门。里头传出高渊的声音:“我还没困,不要催了。”

  高务实不觉莞尔一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开口说话,反而又敲了敲门。

  “怎么回事?”高渊的声音里透露出些许不满,又带着些许疑惑:“不是说别催了吗?”

  但说话之间,里头有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房门很快也打开了。一名和高渊年纪相差仿佛的年轻侍女有些疑惑地打开门,一间来人是高务实,当下吃了一惊,退后两步跪倒在地,口中略带惊慌地道:“奴婢见过老爷。”

  高务实看了她一眼,见其衣冠整肃,点了点头:“免礼。”然后便往房中走去。

  这时高渊已经听出是父亲亲临,正急忙起身。高务实见他手里果然拿着一本册子,便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在看什么?”

  让高务实略微有些意外的是,高渊似乎有些紧张,支支吾吾道:“这,这是……南疆的一些卷宗。”

  他这神情让高务实更加疑惑了,皱着眉头一伸手:“拿来为父看看。”

  高渊喉头一紧,明显吞了一口吐沫,但却不敢不遵父命,只好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

  高务实接过来翻到书面扫了一眼,有些纳闷道:“勃固王国户籍简报?看这个你紧张什么?”

  这下反而轮到高渊愕然了,他迟疑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此……此是户口版籍。《商君书》言: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胜强敌者,必先胜其民者也。故胜民之本在制民,若冶于金、陶于土也……”

  这下高务实知道儿子为何紧张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户口版籍一贯有国家政权的象征意义,不经皇帝认可是不能随意查看的[注:户部或者相关官员不算,因为身居其职就意味着皇帝委托掌管]。

  高务实明白过来,但却觉得颇为好笑,不过此时他还是忍住笑,故意板起脸问道:“何以偷看户口版籍?”

  这话有些像质问,高渊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加上他差不多正在变声期,声音听起来更是有些怪异:“孩儿……孩儿只是因为此行南疆是欲征服阿拉干,而调用兵力则出自勃固,因此想了解勃固王国具备何等实力……孩儿绝无他意,请父亲明鉴。”

  “唔。”高务实未置可否,自顾自坐到高渊书案前的紫檀木椅上,把手中的勃固户籍简报扔到高渊书桌上,问道:“还拿了什么来?”

  高渊更紧张了,甚至身子都看得出在微微发颤,最后认命一般道:“还……还有勃固、阿拉干等地堪舆详图,京华在勃固各企业简报、勃固警备军编制简报、六大警备军历年大比及演练简报、勃固警备军平叛剿匪记略、南洋舰队……”

  “还挺全面嘛。”高务实没等他说完,打断道:“既然都是简报,那现在你看了多少了?”

  “父亲恕罪,已经……已经快看完了。”高渊终于忍不住跪倒地上,一副认罪的模样。

  “动作挺快。”高务实点了点头,道:“那我考考你。”

  “啊?”高渊本来已经打算听父亲的“判决”了,谁知道根本不是,愕然抬头道:“考考孩儿?”

  高务实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提问了:“勃固警备军有兵几何?预备役几何?近五年来大比成绩如何?划拨伱此次指挥的两镇统制姓甚名谁?此战后勤能否全由勃固本地供应?当前勃固王国之国力能支撑阿拉干战事多长时间?”

  高渊没有立刻回答,似乎脑子还没从震惊中恢复,他试探着问:“父亲……您不生气?”

  “生气什么?生气你知道大战之前应该做些功课?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高务实斜睨了他一眼,摆手道:“不过,你要是看过这些之后却回答不了刚才这些最简单的问题,那为父说不定就真的生气了。”

  “是,父亲!”高渊见父亲不像是在说笑,立刻精神一振,回忆了一下刚才高务实提出的问题,沉吟着道:“勃固警备军计有四镇,总兵力应为五万零八百。由于该王国西北要防备阿拉干,北部要提防缅甸复起,固勃固警备军一直保持满编。

  但是勃固警备军的预备役人员相较于定南、升龙、金港三军则明显偏少,只有三万四千余人,而且几乎都是归化汉族,移民汉族仅有两千多人。

  这是由于勃固从海运移民的角度而言在南疆诸国中距离最远,吸纳移民也相对较少。这可能导致勃固警备军预备役的战斗力弱于定南、升龙、金港三军。

  不过,近五年来勃固警备军的大比成绩倒还不错,尤其是最近两年大比,两次都拿到亚军头衔,力压升龙、金港,仅次于定南警备军,甚为可靠。孩儿以为,这可能……可能是母亲对于阿拉干征服之战早有准备,所以对勃固警备军严加要求所致。”

  他说到这里,高务实眉角轻轻一动,吓得高渊没敢继续。但高务实却没说什么,见他停了下来,摆手道:“你继续说。”

  “是,父亲。”高渊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划拨为对阿拉干作战的两镇警备军乃是勃固警备军第二镇、第三镇。此两镇目前已经受母亲之命往边界而去,不过母亲之前告诉孩儿,他们在孩儿抵达之前会停留在勃生。”

  勃生在后世是缅甸的重要港口城市,也是伊洛瓦底省的省会。位置在缅甸国境西南部,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的勃生河左岸,南距河口120公里,该地东距仰光约150公里。

  高渊本来打算继续回答后续问题,但此时高务实插了一嘴,问道:“以你所见,你母亲为何让两镇停留在勃生?”

  这一问稍稍打乱了高渊的思路,他顿了一顿才到:“孩儿以为,这是因为勃生有几个适合屯驻大军的优势。”

  高务实点头道:“说说看。”

  “是,父亲。”高渊说着,却走到书案前找到一张堪舆图,铺开来指着勃生的位置道:“父亲请看,勃生此地距离阿拉干边界有二百余里,阿拉干人很难察觉我方在此屯驻兵力的变化,但此处离勃生河口港却不算远,而且有较为宽阔的河道可以用于运兵……”

  “运去河口港?”高务实问道。

  “是的,运去河口港。”高渊点头道:“孩儿在您来之前已经仔细想过了,母亲将此二镇调往勃生的意思,其实就是不打算如当年缅甸东吁王朝那样从若开山脉中部强攻,也就是不打算走陆路进攻。

  否则的话,母亲就应该将兵力调往缅甸西部,比如调去卑谬或者更北一点的林汗……那两地才是离若开山脉中间可供强攻之峡谷最近的地方。”

  高务实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那么,你母亲把这两镇调往勃生,你认为其中有哪些考虑?”

  “孩儿以为,既然是调去港口,那自然是打算弃陆从海,利用我南洋舰队的海上优势走海路奇袭阿拉干。至于勃生的优势,孩儿目前所看到的至少有这么几点:

  其一,勃生这些年虽然没有兴建造船厂,但因为此地及附近有许多优质柚木,因此建设了两处比较大的锯木厂和一处重要的船舶修理厂。

  这将非常方便对南洋舰队正常损耗和战时损失进行紧急修补,因此也方便了保障此次作战。孩儿甚至认为,这两处锯木厂和一处修船厂在建设之初,可能就是存着这样的目的。”

  高渊说到这最后一句时,一直注意着父亲的神情,高务实也没有隐瞒什么,点点头,简单的回答道:“然。”

  “父亲高瞻远瞩。”高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又继续道:“其二,勃生周边是一块不小的三角洲地带,乃是勃固的主要产粮区之一,其大米产量颇为充足。

  但是,由于从勃生将粮食运往我大明境内或朝鲜、倭国距离较远,需要绕过龙牙海峡(马六甲海峡),因此远不如从安南、柬埔寨起运,故这些年来并未如此行事。

  这就使得勃固目前的储备的大米非常充足,可以说积粟满仓,完全可以由此地发起战事,并通过南洋舰队保证运输……可见父亲与母亲对此也早有计划。”

  “为父知道此事,但具体操办都是经由你母亲之手。”高务实随口答道,然后又问:“除了海上优势和粮食储备,你还看到什么了吗?”

  “其他……”高渊挠了挠头,他觉得父亲既然这样问了,那意味着肯定还有其他方面,可是他一时半会儿却着实看不出来。高渊不禁有些着急,虽然高务实并未催促,但才不过一小会儿,高渊的额角甚至就已经有些见汗了。

  看得出来,他很在意父亲对他的评价。

  高务实却并未怪罪什么,反而点拨道:“战争并非只是战争。还记得那句话吗:‘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既然已经想不到把这两镇大军放在勃生于战争方面还有什么明显的用意,那何不想想政治方面呢?”

  “政治方面?”高渊有些不理解。他毕竟才十三岁,军事问题对他来说比较直观,通过高务实、黄芷汀乃至刘馨的言传身教,他可以学习得比较快,可是政治问题……这东西说夸张一点,那是能学一辈子的,他现在哪里能有多少深刻理解?

  又等了一会儿,高务实见儿子确实想不到,便再次点拨了一句:“勃固当前的政治格局是怎样的?缅甸战败这么多年了,赔款也基本都还清了,现在又是何等局面?

  这两方在当前的局面下能够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那么一旦两个镇的警备军离开勃固,又是否会出现什么变化呢?如果是会有什么变化的,那么这两镇由何处出兵,与这变化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高务实没等他回答,而是站起身来,最后说了一句:“今晚就先到这儿,先休息吧。明日你再好好想想,等到明日夜里,再来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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